第6章 把话说到心窝里①(6)

　　所以记住：赞美人虽然是最好的说话方法，但是千万不要在赞美甲的同时伤害乙，否则必有人暗暗恨你。

　　原则三会伤人自尊心的话不说

　　如果你看武侠小说，一定常会看到这样的情节“只怪我学艺不精，今天栽在你的手上，”被打败的人一拱手，“十年后，我们华山再见。”你也可能见到，在威武镖局王总镖头的金盆洗手大会上，突然来了不速之客。老镖头的几个徒弟一一栽倒，最后，王总镖头不得不长袍一甩，亲自上阵。

　　在武侠小说里，好像所有人的武功，都是日进一日。明年就比今年强，十年后就比今年棒，六十高寿的王总镖头，就一定是镖局里武功最高的人物。

　　问题是，他们都不会老吗？今天运动场上，哪个运动员不是年轻人？有几个四十岁还能拿金牌的人？

　　你再想想，如果你年纪轻轻，跟人打球，打输了，你喜欢说什么？

　　你会怪自己没好好练、好久没打了、生疏了，还是会说“只怪我天赋太差”？

　　你当然说“学艺不精”、“技不如人”。为什么？因为你要面子，说“技不如人”，表示只要你回去练，还能扳回一城。相对的，你赢了球，明明赢在体力好，你能对输的人说“只怪你的体力比我差”吗？除非他比你差太远，自认不如你，否则他一定不痛快。

　　所以你不如说：“看起来我好像体力好一点，其实只怪你一开头太拼命，接太多险球，不然，我后来绝不可能赢你。”现在你应该了解：武侠小说如果太强调年龄、体能、天赋，它就没什么好写的了。

　　只有当那千年仙果、武林秘笈、隐世宗师能把文弱书生一下子变成盖世英豪的时候，你读来才过瘾啊！

　　知道了这一点，你也就该明白，为什么男人都爱自夸“雄风不减”功夫了得，绝不容别人贬抑半分。

　　因为那能力不是强力得来的。男人认为那是“神力”、“雄风”。

　　如果你跟他好上之后，笑他“雄风不振”，或“家具太小”，那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你笑他就是侮辱他，他能不跟你翻脸吗？

　　多少人，就因为说这么一句话，送了命啊！

　　脱衣舞蹈家

　　既然准他上车，就该让他补票。

　　“还有谁没到？”看几桌客人坐得差不多了，老刘回头问太太。突然脑际闪过一片阴影：“糟了！”放小声：“忘了跟老三说，别带那个女的来。”

　　“你说那个跳‘牛肉场’的啊？不会吧！他们才认识。”“才认识？”老刘一瞪眼，“哪回他不是把才认识的女人带来？他要带来，我非撞墙不可。”“他不会好意思带那个的，而且现在还没到，说不定不来了！”

　　“生日快乐！”突然从门外冒出一个人，正是老三，向四周挥了挥手，回头，从门后又拉出个女人，大声说：

　　“给大家介绍一位舞蹈家，咪咪小姐！”四桌客人的眼睛全亮了，是咪咪小姐那套缀满亮片的长旗袍造成的。“哎呀，糟糕！”刘太太暗叫一声“不好”，拍拍丈夫：“你别急，我来应付，叫她坐最后一桌。”

　　“来，给我大哥拜寿！”老三居然拉着咪咪过来了，那女的也就歪着脖子，弯弯腰，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刘大哥生日快乐！长命百岁！”又冲挡在前面的刘太太一弯腰，“这是大嫂吧？大嫂看起来真有福气。”说完，居然一屁股就坐在原来刘太太的位子上。

　　老三也不懂事，转身搬了把椅子过来：“来来来！大家挪挪位子，多挤一个，热闹！”

　　“后头那桌还有两个空位呢！”刘太太故意放大声说，“没关系，如果你们喜欢坐这桌，我就去坐那桌。”

　　原想着老三会知趣转到那桌去，却见那女的一笑：“谢谢大嫂了！大嫂真体贴。”

　　这边王委员的太太已经好奇地问咪咪：“您是哪方面的舞蹈家啊？”“这个嘛……”

　　“现代舞！”老刘接过话，坐回位子，看着咪咪小姐，“幸会幸会，久仰了，常听老三提起您。”

　　“哎哟！老三还会提我啊？真的啊？”正说一半，陈董事长夫人也开口了：“您的现代舞是在哪儿学的？最近有没有发表会呀？”“你是问我？”咪咪转过脸，“我跳舞是无师自通。”“对！听说咪咪小姐很有天分，”老刘瞪了老三一眼，“你们不就是在发表会上认识的吗？”“是啊！是啊！”老三还直发愣呢。正好上菜，罗代表举杯：“来来来！敬寿星！”

　　尾桌的人也都过来敬酒，顺便把站在旁边的刘太太拉了过去。

　　一餐饭下来，刘太太虽然坐在最外面一桌，可一直竖着耳朵听，而且是提心吊胆地听，唯恐老刘翻了桌子。

　　可是她愈听愈气，只听那咪咪嗲声嗲气地说她在大酒杯里跳舞，老刘就鼓掌叫好：“有创意！有创意！”

　　那咪咪又说跟大蟒蛇一起跳舞，老刘也喝彩：“蛇跟美丽的女人常不可分，夏娃和蛇就是最好的例子。”总算寿宴结束，宾客都散了。

　　“你这老浑蛋！”刘太太把僵了的笑容收起来，顿着步子，直直地走向老刘，“你不是说要撞墙的吗？我看啊，墙没撞，倒撞上个狐狸精。”

　　老刘没吭气，脸色沉下来，变得铁青：

　　“甭提了！我都快憋死了，今儿我过生日，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客人，我能怎么样？对老三吼，叫他带着那个女人滚？我那样做，不是让大家下不了台，自取其辱吗？”

　　有话好说

　　别让自己，也别让大家下不了台，就是这一章要讨论的。上一章，我说谈话时最好少碰种族、肤色、性别、秃头那些天生难改变的事，这一章则要谈“如何面对既成的事实”。孔子说：“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意思是：“已经成了的事，就不要提了；已经做了的事，就不要去劝了；既然成为过去，就别再怪罪了！”

　　这句话看起来简单，其实有着大智慧。一个没有大智慧的人怎能看得开？一个没有大智慧的人，又怎能忍得住？

　　迟了已经迟了

　　朋友跟你约好打球，你在球场等了半天。球场是按时间算钱的，你的时间更宝贵。你急了，打手机，找到他，正在路上。

　　你是臭骂他一顿说“你这个不守时的浑蛋”，还是既然知道他已赶在路上，就忍下气，换个方式说“不要急！不要急！别超速，我是怕你出事，你不到，我可以自己练习”？

　　如果采取前者，你一定出了气，他也可能急得心脏病发作或出了车祸，但是有什么用呢？他能飞来吗？

　　相反，假使你用后者，他则会感激你。

　　买了已经买了

　　你办派对，朋友来，送你一瓶香水，你已经有好几瓶一样的东西，一瓶也没用。

　　朋友又送你丈夫一瓶酒，偏偏你丈夫血压高，不能喝酒。你是当面坦白说“哎呀，这香水我太多了，不用了，我先生也不喝酒，您送错人了”，还是欢欢喜喜，叫好不止地收下？你难道那么不会做人吗？你当然得采取后者。

　　话不能说绝

　　你是名作家，报纸主编向你约稿子。你可以一句话回过去“对不起！我没稿子，没空写。”也可以说“谢谢您邀稿，我把这事记下来，一有灵感就动笔，当然只有好作品，我才敢奉上。”

　　还可以说

　　“谢谢您，您一下子出这么个题目，我还真难应付，您哪天截稿？让我经营两天，想想，如果写出来了，一定在三天之内奉上。但是如果我没奉上，千万别等我，让我下次再效劳吧！”

　　你用第一种方法，把人一下子堵回去，有什么好处呢？记住Neversaynever，你绝不能说“绝不怎么样”。

　　人不可做绝，话不可说绝，连打仗都知道“围师必阙”，给对方留个逃跑的退路，以免他作困兽之斗。

　　你何不婉转地给他留个小小的空间，也可以说给他个台阶下，再让自己脱身呢？

　　话说回来，这样何尝不是给你自己留个空间？说不定你一转身有了灵感，或发现那刊物非常重要，不应错过，于是“准时交件”。不是两全其美吗？

　　贼船已经上了

　　再举个例子你坐计程车，原来看准一辆新车招手，偏偏半路杀出辆老爷车，吱一声，停在你面前。

　　你不好意思扭头，看那辆新车又开走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进去。

　　你是一路上生闷气，左看不顺眼，右看怨倒霉，还是“成事不说”，对司机笑道：“不错！这一定是您自己的车！”

　　“你怎么知道？”他以为你要骂他。“不是自己的车绝不可能保养得这么好，虽然不很新，但是感觉不错。”听你这一说，他不是要打开话匣子，得意地说一堆吗？于是你也笑，他也开心。一路下来，不是比你生闷气好多了吗？

　　人不能走绝

　　再举个更常见的例子你出国前几天，去向长辈、朋友辞行。“什么时候走啊？”“几点钟的飞机啊？”“几时回来啊？”对方一定问一大堆。你答了，他八成得客气一番：“我要去送！”

　　如果你一去可能十年，甚或你年岁一大把，只怕永远不回来了，你能直说吗？

　　你说了，他非去机场不可。他去了，又非弄成跟你“生离死别”的哀戚不可。

　　偏偏，你不希望大家去，更不喜欢那“送别”当“送终”的场面。你该怎么说？

　　你可以说：“我还不一定走呢！国内事多，很可能延期，而且过两天我还会经过这边，可能再来看你。”于是他送你到门口，千叮万嘱似的说：“你可一定再来哟！咱们再多聚聚！”除非你们交情很深（如果真深交，你也就让他去机场了），八成出了门，你会觉得轻松，他关上门，他也觉得轻松。你看来像在作假，但你的假，正是为了免得他为难，免得你们双方继续作假啊！

　　已经如此，何必多说？

　　既往不咎！既往不究！

　　朋友小孩在你家跑，砸了你的瓷器，东西已经砸了，不能复原了，就别多说，只问：“孩子平安吗？有没有伤到？”

　　朋友走入你的花园，把你的宝贝花给弄折了。折了已经折了，你何不捡起来送给他：“正好，这么漂亮的一朵花，我原来正想摘一朵给你。”

　　妈妈烧饭，好好一道菜，居然做咸了。她自己直喊咸，你是附和着喊“对呀！好咸哪！怎么搞的”，还是笑说“其实只咸一点点，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你的好朋友，居然抢了你的女朋友。狭路相逢，他们两个都有点尴尬，甚至怕你一拳打过去。

　　你却主动打招呼：“你们最近好吗？好久不见，常联络嘛！”

　　智慧的忍耐

　　想想以上这些，难不难做？难做！你要有大忍耐、好修养，才做得到。

　　但是再想想，真难做吗？其实不难，你只要从另一个角度看，开口说那么几句话，就可以排除“低气压”，解除“大尴尬”，而且表现出你的风度，让对方暗暗感念。

　　有智慧的你，能不学这种说话的技巧吗？

　　乌龙大餐

　　“感性”不等于“性感”。

　　“皮包”不等于“包皮”，“刘公子”不等于“子公刘”。

　　“八点了，小管怎么还没到？”金主任看看表，“舒小姐，麻烦你打个电话过去，搞不好他忘了！”

　　舒小姐赶紧跑到旁边茶几拨电话：“喂！”对面传来个孩子的声音。

　　“是小宝吗？你爸爸出来了吗？什么？还没出来，在厕所。那么你妈妈在不在？什么？你妈在灌肠？你妈怎么啦？”舒小姐瞪大眼睛抬起头，对一屋子人说，“挂了！”

　　“不得了啦！小管的太太死了！”小陈叫了起来。“不要胡说！”金主任沉声骂，又问舒小姐，“我刚才听你在电话里说管太太在灌肠？”“是啊！小管在厕所，大概是帮他太太灌肠，我正要问是什么病，他孩子就把电话挂了。”“大概你听错了。小陈，你再拨个电话过去，要是真有事，大家就立刻去帮忙。”电话又拨通了，居然是管太太接的。

　　“咦！管太太您没死，真好！”小陈高兴地说，“刚才舒小姐打电话去，小宝说您在灌肠。哦！原来是灌香肠，我能不能跟小管说话？”握着话筒对大家说，“小管还在厕所，他太太把电话拿进去。”接着转脸对着话筒喊，“小管！你没事吧？什么，你肚子疼？没关系。不是啦！我不是说你肚子疼没关系，是说你晚点来没关系，我们先吃。”

　　“我们就先开始吧！”金主任叫大家入座，突然抬头看舒小姐，“酒点了吗？”

　　“八点二十，还没九点。”舒小姐看看表。“我是说酒，点了没有？”“啊！”舒小姐触电似的跳起来，叫服务生。

　　服务生立刻送来酒单。金主任看了看，抬头：“‘五加皮’酒吧！”服务生出去了。金主任又一拍手：“对了！点些下酒的小菜。舒小姐，劳驾你出去看看，他们那个卤鸡屁股怎么卖。”就见舒小姐冲出门去，在走廊里对着前台喊：“小姐！小姐！你的鸡屁股怎么卖？”“一盘两百！”

　　鸡屁股立刻端上了，却不见酒来。等了半天，才见老板气喘吁吁地抬来两箱啤酒，后面还跟了三个小姐，各放下一箱。“谁点的啤酒？”金主任问。

　　“不是您点的吗？”老板看看单子，“小姐写着‘五箱啤酒’。”“错了！”金主任吼过去，“是五加皮酒！”老板连连抱歉地出去换酒了。突然电话响，大家彼此张望了一下：

　　“说不定小管不来了。”小陈过去接，是个女的。“姓焦？”小陈说，“没人姓焦。”挂上电话，小陈耸耸肩：“找姓焦的。”正说呢，电话又响，小陈再接起来：

　　“小姐，你打错了，我们这儿没人姓焦。是啊，我是在三二一，但是没有姓焦的，您要找姓焦的，恐怕得去宾馆。”

　　一屋子的人全笑了。

　　就在这时候，小管苍白着脸出现了。

　　“怎么啦？肚子疼？”大家问。“哎呀！也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不早，治不好，治又麻烦。”“什么？”老金急着问，“不早点治，治不好。怎么治又麻烦呢？

　　是癌吗？怕扩散吗？”

　　“不不不！”小管挥挥手，“是胆结石啦，不早治不好治，又麻烦。所以我最近决定动手术。”

　　晚宴结束了，服务生送来账单：“对不起，谁管付账？”“舒姬英管！”老金指指舒小姐。服务生怔了一下，问：“输精管？”正好电话响，小陈接起来，又是那位找错的小姐。“小姐，我们不姓焦！”小陈对着话筒喊，“我们有姓舒的、姓金的、姓管的，就是没有姓焦的！有舒金管，但是不姓焦！”

　　有话好说

　　这不是“乌龙大餐”是什么？从头到尾都是“鸡同鸭讲”。为什么？因为“同音异义字”，因为“不完整句”，因为“搭错线”，以及因为“文法上的错误”，这也正是本章要讨论的主题。

　　一、小心“牡牛”变“母牛”

　　有一天我在台北坐计程车，司机先生正在收听宗教节目。圣乐悠扬，在音乐中有人朗诵赞美诗：“耶稣啊！我来救你！我来救你！”“主啊！我来救你！”

　　那司机突然笑起来，看着后视镜对我说：

　　“奇怪不奇怪？明明是耶稣，是救主，应该他救人，为什么这个人反而说他要去救耶稣呢？”

　　“大概因为他在念稿子吧！”我说，“稿子写得太文，那个‘救你’是将就的‘就’，‘就你’，不是去救耶稣，是去‘接近’耶稣。”

　　“接近就好了！何必说得那么莫名其妙？”司机笑道，“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以为耶稣钉十字架，要他去救了。”

　　因为把文学上的词句，用在日常交谈当中，造成误会，是常有的事。

　　譬如医生对病人说：“你得的是滤过性病毒，病毒侵入肠胃，你要禁食。”

　　病人心想，医生大概怕我最近没胃口，吃得少，抵抗力不够，所以要我“进食”，意思是多吃一点。

　　结果他回家大吃大喝，吃了就泻，泻了又吃，病不但没好，还愈来愈严重。他岂知道医生的意思是“禁食”别吃东西。譬如你告诉别人：“今天有个大消息，王部长视事了。”

　　谁知道王部长是“逝世”，还是“视事”？你何不说得白话一点：“王部长今天上任了！”

　　譬如，你要人给你送头公牛来。

　　古文里，公的是“牡（mǔ）”，母的是“牝（pìn）”，你明明可以说“请送头公牛来”，偏偏要表现有学问，说“请送头牡牛来”。

　　你能怪人家送来一头“母牛”吗？

　　譬如孩子们参加音乐比赛，你去评审，最后讲评：

　　“今天参加比赛的小朋友，技巧都很纯熟，只是诠释不同，有些人的诠释实在太差。”

　　结果小朋友回家报告父母：“我输了，评判老师说因为咱们家的权势不如人。”第二天他家长找到学校，骂你把政治带到比赛里，评审不公平。

　　你能怪那孩子传话传错了吗？孩子不懂什么是“诠释”，你何不简单一点说“对乐曲的解释和感觉不同”呢？

　　除了比较深的文词，甚至在用“白话”的时候，因为情况不同，我们也得考虑对方会不会听错。举个例子“由于王先生阻挡，没有人敢组党。”“由于王先生组党，没有人敢组党。”“由于王先生阻挡，没有人敢阻挡。”

　　三个句子听起来一样，谁知道是“组党”还是“阻挡”？所以在说这种句子时，你最好多解释一下。

　　二、小心“鸡农”变成“鸡”

　　刚才谈的是当我们用文言文的时候，最好能把它翻译成白话，免得别人听错。但是你知道吗？许多人在这“翻译”的过程里，反而闹了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