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那天,阪神虎还是以0比1输给了大洋,终于落下七连败的纪录。工作方面,尽管存在一个月的空白,但步调很快恢复了。博士头脑的损伤自然是很不幸,但不愉快的记忆也因而消失殆尽却是我的幸运。发生在我和老太太之间的恩恩怨怨,在博士脑中连一丝痕迹也残留不下。
我把便条换到夏天穿的西装上来,同时注意不要别错位置。纸头破掉或者变模糊的,就把它重新写一遍。
“办公桌抽屉里倒数第二个信封中”
“函数论第二版P315~P372及双曲线函数解说第Ⅳ篇第1章§17”
“盥洗台镜子边剃刀的替换刀片”
“送我蒸蛋糕,须言谢!”
也有些便条在我看来已经没用的,比如,平方根把在家政实习课上做的蛋糕带回来给博士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但我决不会擅自扔掉它们,我对它们一视同仁。
在看便条的过程中,我发现,博士在日常生活中比表面所见到的还要小心翼翼得多。我也知道,他不愿将这种小心翼翼表现在外。因此,我也没有纯粹出于好奇地目不转睛紧盯着便条看,而是尽可能利索地干好手头的工作。别好所有便条之后,西装便显得精神为之一振,感觉像是随时处于待命状态。
博士的爱情算式
博士的爱情算式
博士正在钻研一道非同以往的难题。据说是《JOURNAL OF MATHEMATICS》创刊以来悬赏金额最好的一道难题。只不过他本人好像对金钱漠不关心,吸引他的纯粹只是问题的魅力。杂志社寄来的邮政汇票至今仍未开封,被随随便便地搁在大门口、电话机旁或者餐桌上。我问他帮他去邮局兑换成现金可好,他却一味只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无奈之下,我通过工会将它们转交给了老太太。
此次的问题何等之棘手,只要看看博士的样子我也能知道。他思考状态的密度就像是已经达到了饱和。一旦走进书房,你连无论如何些微都感觉不到,我甚至有些担心,怕他的身体会由于过度深沉的思考而融化掉。然而有时你才刚这么一想,突然,铅笔滑过纸面的声音便会从一片静寂中传出来。铅笔芯受到磨擦的感觉让我听着安心。因为这是一个证据,证明博士还好端端地活着,证明还在继续,哪怕进度很慢。
我也曾经感到奇怪,每天早晨醒来,他首先必须从理解自己受到了怎样麻烦的疾病的侵扰开始一天的生活,可他却为何能够连续思考一个问题如此之久呢?然而博士在1975年得病之前,就已经是除了数学研究以外从不做其他任何事情,因而,他现在几乎是本能地坐在办公桌前,专注地思考面前的问题。为前一天积累的研究的消失起到弥补作用的,是平淡无奇的一本大学笔记本,还有草草写在纸片上的、活像覆盖身体的茧似的便条。
在这期间,当我忙于做晚饭时,博士冷不防地出现在我眼前。处于思考状态的博士,鲜少和我接触,通常连视线也不会相交,而且事先也没听到书房门开动和脚步声,这就更让人吓一跳了。
我无法断定此时出声打招呼会不会惹他生气,于是暂且保持沉默,一边继续剔除甜椒的种子,剥去洋葱的皮,一边不时地偷偷看一眼对方的模样。只见博士斜靠在隔开厨房和饭厅的橱柜上,双臂环胸,只一味定定地注视着我的手。害得我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手底下也乱了。我从冰箱里取出鸡蛋,开始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