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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的十字架》 作者:东野圭吾

第六部分

 中原在沙发里落座的时候,向附近的服务生点了咖啡。对面两人已经点了饮料了。

“真是不好意思,你很忙的吧。”里江不无抱歉地说。
“不会,我自己也有些在意。那今天是为了什么事情?”中原看了看对面两人的脸问。
山部徐徐开了口。
“失礼地问一句,中原先生您是否知道被害者参加制度呢?”www。xiaoshuotxt.Net
“被害者参加……啊,我知道那个。被害者或者遗族可以参加审判了对吧。我们的审判结束之后不久就得到了正式的承认了吧。”
被害人或者遗族可以像检察官一样作出求刑陈述,也可以直接质问被告人。如果能早点知道有这样的法律的话,就可以向蛭川提出好多问题了,现在想来也真是后悔。
知道的话那话说起来就快了,山部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次的事件,滨冈小夜子的双亲想要称为被害者参加人。”原来如此,中原看着里江这样想。这位曾经是自己岳母的人也对上了中原的眼睛,像是已经做好觉悟的样子,猛地点了点头。
中原的咖啡端上来了,他啜了一口黑咖啡。
“关于这个被害者参加的事情,最开始先是检察官劝我加入的。”里江说,“但那个时候我没答应。”
“为什么呢?”<a href=HTTP://WWW.XIAOSHUOTxt.net/ >小 说-天 堂</A>
“因为这审判什么的……不单单是出席审判,还要进行证人询问和被告人质问,这么困难的事情自己应该做不来的。但是山部先生联系了我,说无论如何都想要让我加入被害者参加制度……”
“我觉得这也是滨冈小夜子的遗志。”山部强有力地说。
“遗志……指的是什么?”
“让审判称为被害人或者遗族的事情。本来,审判只是法官、律师和辩护人的事情,没有空闲让被害人或者遗族来发声。杀了几个人、怎么杀的、是不是有计划的,这些表面的事情不都是早都定下来了吗?但是因为这起犯罪,是不是有人感受到了何种程度的悲伤和辛苦却几乎没有被考量过,这样的痛苦应该对您来说是最清楚的吧。”
“这个,确实是您说的那样。”中原点点头。
山部伸手拿起咖啡杯。
“这次滨冈小姐被杀的案件,您觉得最后会怎么量刑?您之前也和小夜子研究过相关的问题吧,有什么看法吗?”
“量刑吗?”中原低头盯着杯子里的液体,开始重复从佐山那里听来的话:“就我说听到的事情来看,是纯粹为了钱而犯下的罪行吧。为了夺取钱财而用刀具威胁小夜子,小夜子在逃跑的时候,犯人从后面刺中了她……我是听到了这样的说法。”
山部既不否定也不肯定,“所以呢?”他开始催促地问。
“如果是抢劫杀人,那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了吧,他有没有过前科?”
“没有。”
“第二天就去自首了呢。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犯人,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没有反省的态度?”
“根据检察官的信息,犯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对被害人说着谢罪的话。这样的话会被认为是发自真心的忏悔吧。”
“那些,只是嘴上说说罢了。”里江在旁边说,“至于自首,恐怕是因为这样或许能减轻量刑吧。他根本没有反省的意思。”
“还有,不知道这应不应该算是从被告人本人那里来的。”山部说。“从对方辩护律师那里递给了我们一封谢罪的信。”
中原稍稍有些疑惑。
“信吗?如果不是从被告人本人那里来的,那是谁寄过来的呢?”
“从他女婿那里来的。被告人还有一个女儿,她的先生写的信。”
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如果是自己的女儿写的信,那还可以理解,女婿写信又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信上说,这次的事件他们也有责任。”山部继续说,“本来是应该好好照顾岳父的,但是因为没有那么做,最后使得贫穷的岳父一时犯了糊涂,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所以导致这样结局的他们也有责任。如果可能的话还想亲自登门道歉。嗯,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内容了。”
对于中原来说,这简直就是意想不到的展开。他倒是从佐山那里听到过,说犯人还有一个女儿,女婿是医生。只是他自己也没有太在意。
中原问里江:“要见那个人吗?”
“才不要见啊。”里江一脸不愉快地皱了皱眉头。“接收那种人的道歉,没有什么意义的。”
“他们的存在,会影响审判吗?”中原问山部。
“作为情状证人出庭,请求酌情量刑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他们可以保证一直会帮助被告人知道他能重新做人,以此来请求法庭减轻量刑。”
是这样啊,中原抱起了胳膊。
“这就不会是死刑了啊,检察官那边也认同他有反省的意思,这样的话,无期徒刑就比较妥当了吧。”
山部喝了口咖啡,放下了杯子。
“我也有同感。现在没有新的事实出现,检察官方面估计也就停留在现今阶段了。至于辩护人那边,可能会要求二十五年左右的有期徒刑,但是被告人准备了凶器,所以犯罪的计划性不低。可能就像是您所说的,最后可能会判无期徒刑吧。也就是说,这是一场结果已经明了了的审判。”
“这么说,这一切就没什么意义了啊。”
“并不是这样,而且正好相反,这有很大的意义。这不单单是为了量刑而举行的审判,是为了痛斥被告人罪行深重的审判。这是一场战斗,要让被告人知道自己放下了多么深重的罪孽。如果没有达成这个目的,那遗族就不会真正地被解救。我对小夜子的父母也说了这样的话,必须要让二老加入被害者参加制度。”
中原很明白山部说的话。当时爱美被杀的时候,他就没能向着被告人把心中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中原点点头,看向里江。
“好像会很辛苦啊,要加油啊。”
“不管怎样,我们努力的。困难的事情,我们就全部委托给山部律师了。”
“请交给我吧。”山部点了点头。
犯罪被害人要参加刑事审判的话,可以将实物全部委托给律师。中原也听过这样的事情。
“事情我已经理解了,以后我也会一直关注这场审判。那么,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山部坐正身体,重新面对中原。
“中原先生,您能做我们的证人吗?”
“我吗?可是这次的案件我什么都知道啊。”
“但是除了您之外应该没有人能更了解滨冈小夜子小姐了。因为有了之前痛苦的遭遇,她才会为了犯罪被害人还不停奔走,这样的人今天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就是为了让犯人知道他罪孽深重,也让审判员知道这起案件是多么不近人情。您就去法庭,让大家知道小夜子到底是一名怎样的女性,您只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讲出来就好了。”
听着山部的话,中原却在想着完全相反的事情。自己真的比谁都了解小夜子吗?说不定是这样吧。两人确实一同经历了悲伤和痛苦。但结果到了最后自己还不是不了解她吗?也不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两人才分开的吗?
道正?里江叫了叫他。
“我们决定加入被害者参加制度的原因,除了刚才山部律师所讲的以外,还有其他的。”
“是什么原因呢?”
“这个嘛,”里江以认真的眼神接着说:“我们想要死刑。”
中原惊了一下,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得看着里江布满皱纹的面孔。
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吧。但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希望能判他死刑。当时知道被害者参加制度的时候,我们还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和检察官无关,我们自己就可以进行求刑。照现在这样下去,检察官的求刑很可能就是无期徒刑。但是,我们想要死刑。我说山部律师,如果我们现在拜托您想要判他死刑,被委托的山部律师也是不能拒绝的吧。”
山部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我们也很想听到,”里江对着中原说。“我们很想听到要被告人死刑的话。如果最后没有达成目标,我也要让希望死刑的声音响彻法庭。你能明白的吧,这种心情。”
她的双眼开始有点充血。看到这一幕,中原的心中不免有股气往上涌。死刑——这就是中原和小夜子之前一直在追逐的东西吗?
律师,里江对山部说。
“之前的那个东西,我想给道正看看,没问题的吧。”
山部慢慢的点了点头说:“没有问题。”
里江从旁边的打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叠A4的文件。一端卡着一个大大的别针,看来差不多有十几二十多页吧。
“那个日山,你还记得吗?小夜子在女子大学时候的朋友。”
“是日山千鹤子吧,当然记得。”
今天还真是和那个名字有奇遇。中原说起了今天早上收到杂志的事情。
“还有那样的杂志啊,那回去的时候去书店买来看看好了。实际上守夜那天,我也和日山小姐有过交谈,但听说的是书,不是杂志啊。”
“书?”
“是单行本。日山小姐说,小夜子有一份原稿无论如何都想出版,据说稿子马上就要完成,不久就会交给她。那天日山小姐说,如果我希望能出版的话,那她也会尽一份力。心意确实难得,但却发现最重要的原告找不到了。那个时候,小夜子平常使用的电脑在警察手里,等电脑还回来以后,才在里面发现了这个。”
中原接过稿件,第一页上写着标题。中原看了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标题写着;《死刑废止论的暴力》。
“日山小姐所说的原稿,估计就是这个吧。”
“好像是一篇巨作呢,可以看看吗?”
“嗯,当然了。”
翻过第一页,横向排班的文字鳞次栉比。开篇的“概要”,写着下面的内容:
“有这么一个孩子。他并不否定死刑废止论。杀人是被法律所禁止的,而死刑这种制度则是国家在杀人,但是运营国家的确实人,也就是说这样就和死刑制度相矛盾了——这样的想法也是可以接受的。可能大部分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想的吧。”
之后,她又接着写道:“我也曾是一个拥有这种想法的孩子之一。”
中原从稿子上抬起了头。
“她,还写了这样的东西啊。”
里江眨了眨眼睛。
“在小夜子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书和资料,尽是些关于死刑和量刑之类的东西。看她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在写书上啊。”
中原重新看了看标题。“《死刑废止论的暴力》……吗?”
“你要是看了这个,就会更明白我们的心情了。”
“这个,能让我先看看吗?”
“就是想让你看看所以才拿过来的,还请你慢慢看。”
“这份原稿也是打算在审判的时候作为材料提交的。”佐山说,“虽然你看了就知道,但其实那里面也写了些关于你参加审判的经历。虽然都使用了假名字,也是为了保护隐私,但如果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一定要提出来。”
“我知道了,我会仔细阅读的。”
中原把原稿收进了自己的包里,之后又看向二人。
“那封谢罪的信,是说从犯人的女儿和女婿那里寄过来的是吧。”
“是的,是夫妻二人联名的信件。但是仅从文面上来看,写信的应该是丈夫才对。”山部回答。
嗯……中原点点头。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吗?罪犯家属给受害者家属写信道歉这样的事情。”
“也不能说没有,只是——”山部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挠了挠头发。“这种信,一般都是被告的父母写的比较多。自己的孩子犯了罪,父母会觉得有责任吧。但是子女写信的事情还真是不多。”
“更不用说还不是亲生父母呢……”
山部念念有词,“这种事情我是没有见到过。”
“听说是医生吧。”
山部瞪圆了眼睛。“您真是了解了不少啊。正是那样,他是名医生。”
“是那时候来找我的刑警告诉我的。既然是医生的话,那经济方面应该不困难啊。”
“应该是这样的。嗯,我从和警察相关的人那里听说——”山部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笔记本。“他在庆明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上班。静冈县富士宫市出身,老家好像也比较富裕。妻子和被告人一样,是富山县出身。结婚之前在神奈川县的一家公司工作。她和被告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相隔了超过两年之久。至于为什么要帮助岳父,这背后可能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因素。这些事情,也会影响最后的审判吧。”
听了山部的话,中原感觉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了。中原至今都没有想到过犯罪者的家属。当时的蛭川有个弟弟,但是在审判的时候一直都没有露过面,也没有去做情状证人。
之后,中原喝光了杯中剩下的咖啡,询问了对方的近况。小夜子的父亲宗一貌似身体不行了,所以今天才没有一同前来。
“小夜子出事以来,他一下子老了好多。体重也掉了五公斤左右。”
“这样个不好啊。为了挺过审判这一关,也好好好照顾身体啊。”
“嗯,是啊。道正你的关心,我回去以后会转达的。”
中原放下了杯子。其实说来,当时在爱美的审判的时候,自己和小夜子都一下子瘦了不少。
和里江他们分别后,中原在回家前去经常光顾的那家套餐店吃晚饭。就因为中原是这家店的常客,小夜子出事的那天晚上,中原才能有不在场证明。在那之后中原一段时间之类都没有去那家店。差不多两周前,中原再次光顾,但已经熟识的店员却什么都没有问他。说不定刑警没有来过这家店吧。
在四人桌的位置落座,中原点了每日推荐的套餐。点这种套餐,每天就可以吃到不同的东西。今天的推荐是炸鱼排套餐。
中原把小夜子的原稿在桌子上摊开,开始边吃饭边看。可是看了两行,中原就停下了,他意识到这不是可以边吃饭边看的东西。这样的话,自己就感受不到小夜子想要传达出的那种决心的觉悟了。
死刑废止论者没有从受害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中原在脑海中反复咀嚼刚才看到的句子。
“遗族并不是单纯为了想要复仇所以才请求下达死刑判决的。请现象一下,自己的家人被杀,要经过怎样的痛苦才能接受这个事实。就算犯人死了,被害人也不会醒来,但遗族要求什么才好呢?怎么样才能拯救遗族呢?之所以请求死刑,是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手段能让遗族感到慰藉。如果废除死刑,那么要用什么去安慰受伤的遗族呢?”
在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炸鱼排套餐后,中原开始回家。
已到自己的房间坐定,中原即刻开始看书稿。出自小夜子之手的篇幅如此之长的文章,中原还是第一次看到。虽然不知道她在写作时顺不顺利,但是现在看来有种一气呵成的感觉。也可能是中原这才感觉得到,小夜子是真的在从事作家这种一个人的工作啊。
至于内容——
内容震撼了中原的内心。小夜子和自己一样,依然活在事件的阴影之中。她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就算是下达了死刑判决,那也不意味着遗族就胜利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只不过是经历了一些必要的手续罢了。即便是最后执行死刑也是一样的。这都不能改变犯罪者夺去了自己心爱的人的事实,心中的伤痛也不能痊愈。有人会说,既然这样的话,没有死刑不也没关系吗?并不是这样。如果犯人还活着,那么遗族就会想:‘为什么他会活着?他有什么权利活着?’这样的疑问最终会腐蚀遗族的内心。有人提意见说,可以废除死刑,改为终身刑期。这些人完全没有理解身为遗族的心情。如果实施了无期徒刑,那犯人还是活在世上的。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每天吃饭、聊天,活不定还有那么一两个兴趣。不停这样现象的遗族就会一直痛苦到死。所以执行死刑是理所当然的。我们经常说‘以死谢罪’,对于遗族来说,犯人只能用死来‘谢罪’。这样,遗族才能越过悲伤的节点。然而,即便是跨过了节点,遗族也不能忘记这一路走来的痛苦。他们全然不知,自己以后要怎么办,走到哪里才能重新得到幸福。如果连允许家属走向未来的机会都夺取了的话,那么遗族有要怎么办才好。所谓的死刑废止,也就是这样的东西了。”
中原看着文章,发现自己和小夜子的想法是一样的。写在这里的文字真切表达了中原自己的想法。反过来说,就是直到中原读了这些文字,才能够把自己的所系所想转换为语言吧。
死刑判决仅仅是个节点——
确实啊,中原点点头。在审判的时候,中原把这个当成是目标。但当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无边的黑暗。
中原接着看原稿。小夜子不仅是将自己的论点展开,还举了很多例子,也应用了很多相关人员的话。当然,爱美被杀一事也被写了进去。这个时候,文章中却出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蛭川的律师,平井肇。
就算是对方是敌人,也采访了么——
中原自己心里清楚,对方的律师绝不是什么坏人。但是在中原他们看来,凶恶罪犯的同伴,除了是敌人就没别的了。当时平井利用蛭川愚蠢的谢罪言辞来辩护,说他是有“真挚地反省”,甚至都让中原起了杀意。那略带斜视的眼神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让人胆寒。
回想着当时的平井律师,中原一边往下读。小夜子好像并不是抱着同仇敌忾的心情去采访他的。不如说是在这安稳的氛围中,小夜子想以冷静的态度重新审视那场审判。
小夜子问平井,怎么看到自己如此固执于死刑判决。平井回答说,这是当然的。
“受害者家属不希望犯人被告被判死刑的例子,在我影响中几乎没有。律师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发挥作用的。被告人一般都被推向了断崖绝壁,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以为了被告人,要必须要找出任何一点可以让报告人往下走的地方。即便是只有可以容易一只脚站里的地方,也要想法设法让他站上去。这就是律师的工作啊。”
小夜子也询问了关于死刑制度的问题。平井说,该丢掉的还是丢掉比较好。
“死刑废止论中最有力的声音,是怕冤假错案会杀死无辜的人。但我的主张稍稍有些不一样。我对死刑的疑惑,是觉得这样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在事件A中,犯人被判了死刑,在事件B中,犯人也被判了死刑。两起事件完全不一样,遗族人员也完全不一样。但最后结论却全都用死刑给结束了。我觉得,不同的事件,就应该有不同的终结方式才对。”
看到这儿,中原陷入了沉思。平井说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不同的事件,就应该有不同的终结方式才对——
确实应该是这样的。当时就是因为找不到终结方法,中原他们才陷入痛苦之中。但是不是存在其他的终结方法呢?小夜子又问平井,对于一部分死刑废止论者所说的导入终身刑期的这一意见有是怎么看的,会不会有什么改变。对此平井回答说:“我不知道。”
之后,文章就突然截断了。在差不多五行的空隙之后,开始了下一章节。干了下一章的前几行,中原发现已经和平井律师没有什么关系了。
中原再次回到之前空白的位置。他一边重新看着平井的谈话,一边想为什么之后的内容就不见了呢。
活不定那时候小夜子自己也产生了一些疑问。这写这里时,她还在自我整理吧。
合上了稿件,中原顺势躺在了旁边的床上,看着天花板。看见道君的脸会很痛苦——他怎么都忘不了说这话时的小夜子的眼睛。
她应该在拼命寻找答案吧。自己应该会成什么样子?怎样才能得到救赎?就这样冒冒失失地东闯西闯,道听途说,在真理附近不停徘徊吧。
中原起身,看了看表。都没想到已经怎么晚了。
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之前刚刚得到的名片。中原看着名片,拿出了手机。
 
 
 
 
第八章
 
从麻布十番站开始,徒步数分钟就到了那幢大楼。大楼距离餐饮一条街还有些距离,四周几乎都是写字楼。
进入大楼,看了看挂在四周墙壁上的板子,在四楼的地方写着“平井律师事务所。”搭电梯到了四楼,一眼就看到了事务所的入口。
接待处那里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她好像早就知道中原要来的样子,待中原报上姓名,她就和颜悦色地抬起左手说:“请您到三号房稍做等候。”
在走廊那里,有好几间屋子。房间门上都贴着写有号码的牌子。
中原按照指示,去了三号房间等待。整个房间大约三叠左右,一套桌椅嵌在房间里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感觉有点大煞风景。
中原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应该就是这个房间里进行法律相谈的吧。
但知道小夜子和平井律师有过交谈时,中原也是吓了一跳。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对中原来说,平井肇自始至终都是敌人一般的存在。即便是最后下达了死刑判决,但因为平井主张上诉到最高法院,中原对他的憎恨又多了一分。
但小夜子却和自己不一样。她不仅一直在思考,那场审判对自己来说的意义,同时也想了解辩护方的事情。不管什么事情,如果只片面的去看的话,自然不能把握事件的全貌。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中原深感羞愧。
中原想要追寻小夜子的足迹。想知道她一路上都在想些什么,在追求怎样的结果。也算是在找寻自己生活中的路标吧。
小夜子是怎么联系到平井的呢?中原想起了山部,于是打电话询问。果然是这样,山部在和小夜子谈过之后,把平井介绍给了她。
中原也拜托山部,问能不能也把平井介绍给自己,山部很快就答应了。
“我还在想,如果中原看了原稿,说不定也会有同样的愿望呢。我明白了,这就联系他。”
不久就来了回信,平井也回答说一定要见见面。于是今天,他就到这儿来了。
中原听到了敲门声。在回答“请进”之后,门应声打开。身着灰色西装的平井进来了,中分的发型和以前一样,只是白头发明显变多了。那稍稍斜视的面相也一如往常。
您久等了,说着平井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好久不见了。”平井开口打招呼。
“这次提出怎么无理的要求,真是不好意思。”中原低头致歉。
不不,平井边说边摆摆手。
“其实您的事情我也有些在意。您前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世了,您也很不甘心吧。”
“您知道小夜子被杀的事情了啊。”
“警视厅的调查员也来我这儿了,好像是在调查这次的嫌疑人和滨冈小夜子之间的关系。他们给我看了嫌疑人的照片,但我完全没有印象。”
“好像只是单纯的路上抢劫杀人事件吧。”
平井表情不变,点了点头。他那斜视的眼睛依旧让人觉得他在看着某个地方,当时在审判的时候,中原觉得他这副样子还挺让人害怕的,现在看来却又有一些认真的感觉在里面。
“看来您也很忙,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中原说,“小夜子好像打算要出书,内容是关于批判死刑废止论的。她曾经也采访过您,这前后发生的事情,不知能不能告诉我。”
之后中原又再次确定了小夜子的原稿中和平井有关的谈话的事实。
“我确实说过那样的话。一起事件背后有很多很多故事。事件不同,故事也就不一样。尽管如此,最后的结局就是犯人都被判了死刑,觉得这样就没问题了,但最后其实谁都没有帮到谁。然而我却不能不去想这些事情会不会有其他的结局。这个问题找不到答案,就算是废除死刑的论调一直被高唱下去,最终也只能走入死胡同罢了。”
“遗族也不会得到救赎。”
“正是如此。”
“但是因为您是辩护律师的关系,所以才不得不上诉的吗?”
平井没有明白中原到底有何意图,一时间脸上稍显讶异的盛情。中原看着这样的平井,补充了一句:“我在说之前审判的事情。”
“二审时下达了死刑判决,辩护方提出了上诉。据说这是您的意思。是因为您作为辩护律师不能就这么认了,所以在上诉的,不是吗?”
平井长出了一口气,斜眼看了看前面,两手放在了桌子上,稍稍靠近了中原。
“最终没有上诉的理由,您清楚吗?”
“我知道,从报纸记者那里听说了。蛭川自己撤诉了吧。听说他嫌太麻烦了。”
“是这样没错。听了这件事以后,您有什么想法吗?”
“怎么说呢……”中原耸耸肩膀。“心情很复杂。虽然最后他被判死刑确实是好,但对于那场判决,我们可是倾注了不少心血在里面。最后他这样,是说感觉被耍了好呢,还是感觉被小看了好呢……”
平井点了点头。
“确实呢。您夫人也曾经对我说过差不多的话。但其实,让蛭川感到厌烦的不止是审判,他觉得活着这件事就很麻烦了。我不知道您当时是怎么看的,实际上在长时间的审判之间,蛭川的心境也确实发生了变化。初期的时候,他还有对生的执着,所以才会对遗族说出谢罪反省的话来,他的证词也有些微妙的改变,对吧。然而随着审判的进行,法庭里面有关死刑或者极刑的词语满天飞,他也就渐渐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在下达终审判决之前,他曾对我说:律师先生,其实死刑也不坏嘛。”
中原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脊背,感觉就像挨了打一样。
“我问他那话是什么意思,问他真的觉得自己就该被执行死刑吗?但他却说他不懂这些。法官随便怎么判都好。至于说为什么觉得死刑也不坏,是因为人早晚都要死,既然这样,如果临死之日还需要有人来决定的话,那是谁都无所谓了。听了这话,您有什么感想。”
中原感觉有一坨沉重的东西圧在了胸口,他一直在找能准确表达出这种感觉的词汇。
“该怎么说呢……是感觉空虚吧。或者说是感觉郁闷也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平井吐了一口气。“蛭川没有把死刑当成一种刑罚,而是当成了自己应有的命运了。通过审判,他看清了自己命运的走向。所以别人怎么样对他来说都可以。之所以撤销上诉,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好不容易才定下来,现在要重新来的话就太麻烦了。在确定死刑之后,我也曾经不断的与他进行书信或者面对面的往来,希望能让他重新面对自己的罪行。但对他来说,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之关心自己现在命运的走向——您知道执行死刑的事情吧。”
“知道。报社打电话告诉我的。”
那时候距离下达死刑判决已经过去两年了,记者是想就此事采访中原的看法,却被中原给拒绝了。执行死刑的法庭或者其他国家机关都没有通知中原此事,如果不是记者打来电话,他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有什么改变么?”
“没有。”中原立刻回答。“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觉得‘啊,这样啊’,此外就没什么了。”
“是这样吧。另外对于蛭川来说,最后他也没有真正的去反省。死刑判决没能改变他的一丝一毫。”平井斜眼看着中原说:“死刑是无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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