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我深情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2)

　　穆大江一到办公室就召集准备参加国庆庆典的记者们开会。他在汽车路过长安街的时候就已经见到满街花团锦簇，彩旗飞舞，建国三十五周年的节日气氛越来越浓。穆大江一路上考虑的都是如何报道好这次国庆庆典活动以及大阅兵。这对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来说，有着特别重要的展示意义。

　　年轻的记者们坐满了会议室。穆大江开门见山就对大家说，这次国庆庆典，还有大阅兵，全世界为之瞩目，世界各大媒体都已经派出大批记者来北京采访。当然，我们的任务更重。我们新华社这次要做全方位的报道，报道要出彩，要生动，要写得有力量。我希望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完成这个重大任务。

　　动员会开过之后，穆大江又专门留下了任燕，对她说，你是手脚最快的，也是嗅觉最灵的。这一回，你这个新娘子可一定要给我搞几个抓眼球的新闻，怎么样？

　　任燕表示有信心，她还对穆大江说，我有个预感，这次大游行中，北大要组织一个学生方队，我已经听建国说过了。我想先去打听打听，他们在游行中会有什么创意。我总觉得，北大历来有创新精神，这一回他们也会有些新想法，就怕建国他们事先不跟我透露。

　　穆大江说，哪有新郎不给新娘透露的道理？任燕摇头说，您不知道建国的嘴巴很紧，不该说的他一定不说。不过，夏小妹去年也考进了北大，今年还成了校学生会的宣传干事。她这些天也在参加学生方队的行进训练，她或许会说些什么。总之，我去北大跑一趟，打探打探。

　　果然，关于组织学生方队游行的事，夏建国并没有对新婚妻子透露什么，或许他也真的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因此，任燕还是在当天下午赶到了北大，她想直接找夏小妹聊聊。

　　而夏小妹此时也真在学生会办公室，与几位学生干部讨论游行的事。步伐倒是练得整齐了，大家的情绪也饱满，“热烈庆祝建国三十五周年”的口号也喊得很响亮。但是，大家都感觉到，光是呼喊几句国庆的口号，还是显得不过瘾。作为北大的学生，一定要拿出自己的表达心声的独特方式。夏小妹在这个策划会上是这样说的：这次庆典是在我们国家经过了十年动乱之后，改革开放事业取得巨大成就的形势下举行的，全世界的镜头都在对着天安门广场。所以，我觉得不管是我们的口号，还是我们的横幅，都必须推陈出新，表达出我们心里最真实的感受。什么感受呢？那就是对国家改革开放的衷心拥护，对改革开放事业推动者邓小平的衷心爱戴。我觉得我们的游行，一定要把这一点体现出来，这是我们北大学子的心声。我们起码要给全国人民眼前一亮的感觉。

　　夏小妹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学生干部们也在这样的思路下提出了好多方案，但却还没有一个方案能够叫人“眼睛一亮”。

　　后来夏小妹就提议说，要不大家先分头去想想，晚上再开会继续策划。夏小妹心里想的是，趁吃晚饭的时候，跑一趟东方语言文学系的学生食堂，见一下那里的一个叫徐宗云的才子，她觉得这个同窗会有好点子。一个书法、剪纸、绘画、武术、笛子演奏样样拿得起的学生，脑海里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些奇思妙想。

　　夏小妹果然在那个闹哄哄的学生食堂里找见了正在埋首吃饭的徐宗云，看他一边吃饭还一边在桌上画着音乐简谱，像是在作曲的样子，于是赶紧拍了他一下，向他叙述了这个学生会干部们久议不决的难题。徐宗云也停下了吃饭，凝神想了半天，突然说，有点子了，还是打个标语好，因为游行队伍两侧摄像机、照相机镜头密密麻麻，打一个标语，就很夺目。而且，这个标语一定要反映广大学生乃至全中国老百姓心里的感觉。这种感觉必定要与邓小平有关。

　　徐宗云的这番剖析使得夏小妹大为兴奋，连说就是这个意思，你看你一下子就摸到门道了。

　　徐宗云对夏小妹说起一件事，说他过年放假回到老家村子，乡亲们请他写春联，要求写得最多的就是“邓小平”三个字，甚至就把“邓小平好”四个字贴在自家客堂的正中央。

　　夏小妹凝神想了一下，说，那要不我们就打个横幅，上面写一句“向邓小平同志致敬”？

　　徐宗云摇摇头，说这不够亲切，干脆就写“邓小平同志您好”，这样很夺目，而且保不定天安门城楼上的邓小平也能看到。他还告诫夏小妹说，像这样的事，不能拿到上面去审批，要走到天安门城楼下面突然打出来才对。你事先一报告，上面就要审查。审查来审查去，领导意见就会各种各样，根本统一不了，甚至还不能批准。所以这件事必须保密，悄悄地做。找一张床单，白底黑字，醒目就行。到时候我们突然打出来，那就有效果了。

　　不愧是才子！

　　夏小妹听了激动万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跑出学生食堂的，也忘了自己还没吃晚饭，拼命就往校学生会跑，想去找主席与副主席尽快作个报告。就在这时候，她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嫂子任燕。

　　夏小妹在自己中文系的食堂打了饭菜，坐到餐桌旁，与嫂子对面同食。夏小妹好几次有冲动想把游行方队的一些打算透露给嫂子，因为她看出了嫂子的急切，知道新华社记者有事先详细了解情况的职业习惯，但是她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她说，嫂子，吃，吃，你吃萝卜肉片里的肉啊，别光吃萝卜啊。

　　任燕说，小妹啊，我们那个穆副社长是给我下了死命令的，我必须搞一些有价值的新闻。你好歹给我透露几句。要是你们北大的学生游行队伍有些亮点，我率先报道，那可就解了我的围了，你也帮了嫂子一个大忙了。

　　夏小妹满嘴咀嚼着说，哪有什么新点子啊？就是走路呗，挥着鲜花和小红旗呗，喊着国庆的口号呗。国庆的庆祝口号，报上不是都公布了吗？嫂子你还是回家去问问我哥吧，他们校团委如果有什么方案下到我们学生会来，我们也许会照着做的。

　　整整一顿饭的时间，任燕从夏小妹的各种对话中似乎发现了一些端倪，感觉到夏小妹心里仿佛隐藏着什么，然而这位脸庞圆圆的、大眼扑闪扑闪的中文系姑娘却始终摇头，连说没有，不肯透露任何实质性内容。

　　最后，在任燕离别的时候，夏小妹突然叫住了她，只问了一句话，嫂子您国庆那天的位置是在天安门广场上吗？

　　任燕说在，那天她的位置就在天安门城楼下侧的那个检阅台上。她那时还会带上很好的新闻相机。

　　于是夏小妹迟疑着说，嫂子您那天一定不要走开。在我们学生方阵走过来的时候，您准备好相机就是了。

　　任燕一直到晚上回家还没有想透夏小妹这句话的含义。她问赶回四合院新房的夏建国，夏建国也说不出什么，只说我们校团委现在做工作也难哪，一些学生有稀奇古怪的想法都不肯事先给我们透露。

　　用作写标语的白床单是徐宗云拿出来的。标语的写作，定在国庆前一天的深夜。一群学生干部与徐宗云都积聚在徐宗云的寝室里。寝室门关死了，还上了插销。

　　可是徐宗云落笔前又皱起眉头说，这样写不行，“邓小平同志您好”这七个字还是太多，字写出来会很小，天安门城楼上肯定看不清。记者们就是拍了照片，也会不醒目。大家皱眉想了半天，学生会主席提议说，是不是去掉一个“邓”字，从七个字减为六个字？

　　徐宗云还是摇头说不行，他深思熟虑地说，我觉得，写四个字才能出效果。

　　四个字？夏小妹眼睛一亮，说，那就把中间的“同志”二字拿掉？

　　也几乎同时，一寝室的学生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小平您好！

　　吓得夏小妹马上发出嘘声，说，你们都疯啦？你们想把人引来是不是？这件事儿咱们还干不干了？

　　国庆前夕，邓小平与几位老同志相约聚一聚，去西山赏赏红叶。当然，赏红叶的另一个原因，是考虑到身体欠佳的叶帅住在西山，出门走几步比较方便。

　　见邓小平、陈云、李先念相约而来，叶剑英自然非常高兴，似乎身体也健朗了不少。

　　四位老人漫步在满坡的红叶之间，心情和脸容似乎都染上了红叶的颜色。邓小平说，这次国庆三十五周年阅兵，是自一九五九年国庆阅兵之后，我们在改革开放的背景下首次向世界展示武装。所以，规模一定要大，装备一定要最新，机械化程度也一定要最高，这样才能有力展示国家的实力和信心。

　　叶剑英说，是啊，我已经看了材料了。这次大阅兵，就是按这个思路筹备的，筹备得很好，一定成功。

　　陈云感慨说，一九七八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各条战线实现了拨乱反正，我们国家进入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走上了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现在回首看，虽然历程艰难，还有一些问题，但成果辉煌，可喜可贺。

　　李先念也颇为激动地说，是啊，农村家庭联产承包制，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设立经济特区，扩大了对外影响，加快了改革步伐；香港问题的解决，又为祖国统一树立了榜样。想到这一切，真是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呀。

　　邓小平补充说，还有，我们搞经济体制改革，突破了计划经济与商品经济对立的传统观念，建立了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发展生产力是场革命，改革上层建筑、改革体制也是革命。虽然，现在还有阻力，而且阻力重重，可是我们有决心把这场革命进行到底。

　　李先念开玩笑说，这是马列老祖宗未曾说过的新思路啊。

　　这话一说，四位老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此时，叶剑英却收了笑，表情凝重起来。他说，我记得当年主席病重时，他老人家拉住我的手，许久许久不肯放下。那一刻我是百感交集啊，感到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后来好长时间里都是寝食难安。

　　邓小平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他说，叶帅说得对，这些年来，我们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摸着石头过河。现在，总算是不辱使命，走出了一条新路。

　　叶剑英说，小平同志，有你掌舵，我们也可以安享晚年了。

　　邓小平赶紧摆手说，叶帅可不要这样讲。我们几个，都是毛主席的学生。我读的书不多，就是一条，相信主席讲的实事求是。过去主席带领我们干革命，靠的是实事求是；今天我们搞建设，同样也要靠实事求是。我们的责任是到二十世纪末的时候，把我国建成一个小康社会。我们虽然活不到那个时候，但是有责任提出那个时候的目标。

　　陈云说，小平同志还是深谋远虑。国家的大政方针，还是要靠你多多设计。有人要出我的《文选》，我对他们说，我讲的东西都是过去事情的总结，你们还是要多看看小平同志的东西。他的讲话才对国家的发展有用，都是内容新颖的东西。

　　邓小平一听陈云这话就乐了，开玩笑地对陈云说，大家封了我一个“总设计师”的头衔，我看，这里也有你的功劳，你算是“副总设计师”吧。